但她记得曾世彬抱着她下车送进医院,过后笑她“该减肥了”;还记得他在病房逗她吃饭,“就像咬我那样大口咬”。她曾想和他白纸黑字约定再也不吵架,却不了了之。住院这晚她又问他,“以后别一出门就吵,你看吵吵吵飞机都掉下来了。以后还吵吗?”他嘴硬,“吵啊,没事我就让你吵。” 小艾觉得自己命苦,最怕现在入赘的老公和前夫一样,懒散不成器。刚回家,她忙着收拾卧室,拭去桌子和床沿的灰尘,又把二层楼房拖了一遍。曾世彬开着摩托就走了,她以为他肯定又去打牌了。 事实上,他是回自己家了。去年此时,父亲继母亲之后得癌去世。他在街上买了好多柱香,给父母坟头分别上香,感谢他们在天之灵保佑,家族所有前辈,也一一祭拜过来。 惊魂未定,新的阴霾又笼罩了他俩。航空事故后,医院全身检查,发现小艾腹部有个肿块,医生劝她赶紧回当地医院看看,该动手术就动手术。“他担心真的得癌症怎么办?他在这家肯定待不下去。我现在倒是平静,我说我飞机上都没死,去检查肯定没事。”她指指屋前屋后的几个人家,先后得癌症死的已经有三四个,花掉几十万最终也是人财两空。“哪怕真的是癌症,我也淡定,高高兴兴,活一天赚一天。” 死神曾几次和她招手:去年这时在瑞江打工,吃头孢过敏,撑到去医院挂号,突然休克;小时候,她看到祖坟被掏了个大洞,里面有好看的彩虹,钻进去了差点出不来,事后家人还用鸡血给她辟邪;后来又有一次她两手扑进了鱼塘泥潭里,喝饱了脏水,一鼓作气抬出头来。 她记得爸爸的人生愿望,一个是看到外孙结婚,一个是坐一趟飞机,现在后者显然要作废了。几年前她想过带一家人坐飞机,去北京旅游一次,后来欠了债不敢再想。今年春天,桃花开得正盛,她和老公动念去周边转转,结果也因为农活耽搁了。 傍晚,上小学的儿子放学骑车回家,摔了一跤。他没问妈妈怎么又回来了,小艾也不说。在家住了一晚,她就进了镇医院,等待手术,尚未确定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。 (赵强、吴生为化名;感谢邓郁为此文提供的帮助,实习生宫健子、向思琦对本文亦有贡献) |